不久前，戏剧家尤文贵在自己的家中向笔者出示了著名篆刻家方介堪的一幅“革命样板戏”印屏。一代篆刻大师40年前的作品，记录着两人一段不寻常的故事。

     故事得先从龙泉拆塔事件说起，因为两人是因这个事件结识的，并结成深厚的友谊。1956年，龙泉为温州地区所辖，方介堪是温州博物馆首任馆长、温州地区文管会副主任，尤文贵是被派往龙泉县文化馆负责戏剧编导创作的年轻干部。当年，龙泉县领导要变“废”为宝，要把有千年历史的崇因寺双塔和金沙塔拆掉，将塔砖用于铺街道的路面。一时间导致了千年古塔毁灭，还使塔内大量文物惨遭大劫，宋代文物被当作封建迷信物肆意糟蹋，经卷和绘画等大部分被搬到溪滩上烧毁，烧剩的灰烬叠成了堆。
 

     拆塔时，尤文贵恰好在乡下，回来时他心疼极了，除了拼命地寻找被抢的文物之外，还写出了三份关于龙泉拆塔事件的情况报告，一份寄给中国科学院郭沫若院长，一份寄给浙江省委宣传部；一份寄给温州地委。龙泉三塔发现的经卷之多，价值之高，毁灭之惨重，引起了中央的重视，文化部部长郑振铎亲自处理此事。省检察院会同省委监察会、省监察厅、省文化局、温州地委和龙泉县委、省文物管理委员会、中央监察部、文化部等三级单位，先后进行了历时45天的二次调查，《人民日报》、《浙江日报》也刊文批评龙泉拆毁古塔破坏文物。

     由文物引起如此重大事件，这在温州绝无仅有。方介堪作为温州市文管会副主任，他不仅参与了龙泉拆塔事件调查，还在尤文贵的帮助下做了大量的善后抢救工作，为此，他很欣赏尤文贵挺身而出保护和抢救文物的精神，对他敢于反映情况的勇气和敢作敢当行为表示赞赏。

     后来，尤文贵也因此被打成右派，居住在温州。虽然当时方介堪自己的处境也很差，但还是为尤文贵感到不平，很关心他。有一次龙泉造反派要追究一件明代“滴舟”官窑，而这件文物是尤文贵在龙泉时根据方介堪嘱托收集过来让温州博物馆收藏的。为了这事，方介堪主动担当责任，出示了收藏证明和收购的现金单据，平息造反派要加罪于尤文贵破坏文物的事。
在温州时，尤文贵也经常去拜访方介堪，交往频繁。一天，尤文贵看到方介堪用刻好的样板戏的各种印章制作一幅印屏，很是喜欢，就向方先生索要。方先生当场答应了，并细心地在印屏上题了跋。并说，你是搞戏剧的，这赠予你是有意义的。
 

     那个年代，方先生很少创作，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时候只能是“写写黑字，刻刻红章”。所谓红章，就是革命题材为内容的篆刻作品吧。这幅印屏，有各种形状、各种书体的印章15方。虽说不能代表方先生的艺术成就，却是方先生在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代表作。方先生的跋中说：“金石刻画艺术，应和其他艺术一样，要面向工农兵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这句话看上去是套话，而下面话，却是他自己创作意图：“既有传统，也要创新，主要是创新。近以行草书和各种字体，在结构上作了些变化，务使配合自然，表达清楚，便于认识，便于应用。”他是在利用样板戏进行自己的篆刻创作，对艺术进行探索和创新。

     尤文贵在“右派”被平反后，重新从事了戏剧创作，几十年的文艺生涯，他也有很多的艺术品收藏，但对方先生的这幅印屏珍爱有加。人事沧桑，当他重新打开这幅有历史意义的印屏时，更加怀念一代篆刻大师方介堪。

Tags：样板戏   革命   方介堪   印屏